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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士虎
微信版第1808期
笔者连年来从事皖江池州先贤古籍整理与注译责任,参与整理了《郑三俊全集》《桂超万全集》《敬事草》,注译了周馥《负暄闲语》《玉山诗集》等,对《贵池二妙集》中吴应箕、刘城等东说念主作品亦联系注,发表了考据论文。在译注整理这些古贤作品的历程中,翻阅了关连贵寓,如宛陵名贤沈寿民的《姑山遗集》,看到了让我赞佩的宣城与池州两地先贤来回的图景:他们来往频繁,相亲知交,志同说念合, 相互激勉,厚谊深挚,良朋益友。兹以宣城先贤沈寿民为例,闲谈明末宣、池两地先贤密切的东说念主文来回,以及这种来回所产生的影响。
一、沈寿民拜师郑三俊,师生情深
沈寿民(1607—1675),字眉生,号耕岩,宁国府宣城东说念主。明末诸生,加入复社,崇祯九年(1636)举贤才正人,荐征赴阙,疏劾大司马杨嗣昌夺情误国及总督熊文灿主抚之罪,由是名动世界。未几,引疾归。筑别业于姑山之麓,耕读其中,学者称耕岩先生。博通经史,以朱子理学为宗。69 岁卒,学生私谥贞文先生。沈寿民与芜湖沈士柱合称“江上二沈”, 与吴应箕、刘伯宗、沈士柱、杨维斗合称为“复社五秀才”,明一火后与吴县徐枋、嘉兴巢鸣盛并称“海内三百姓”。著有《姑山遗集》三十卷、《闲说念录》十六卷等。
张开剩余95%沈寿民像
郑三俊(1574—1656),字用章,号玄岳、巢云老东说念主,筑一室曰“影庵”,池州府建德(今安徽东至)东说念主。明万历二十六年(1598)进士, 授元氏知事,累任南京礼部郎中,归德知府, 福建提学副使。天启初,被召为光禄少卿,改太常。崇祯初,官拜南京户部尚书,后升任北京刑部尚书、吏部尚书。著有《巢云》《影庵》二集。《崇祯元氏县志》赞其“举朝推重,世界等一清品”,《明史》本传赞其“为东说念主端严廓清,严容立朝”。
崇祯二年 (1629),郑三俊任南京户部尚书,23 岁的沈寿民于十二月游学至金陵,为次年在金陵插足乡试作念准备。技能沈氏作《上南户部尚书郑公书》,书信中称郑公“殷然以抡群才、奖后进为己任”“蒞官以来,回绝私谒,非德不交”,肯求入其门下:“寿民, 宛之鄙东说念主也,遑遑乎四海无所归,何至亦蒙一字之拔,矧推引之意,早举于未识面之前。而委用之东说念主,又概乎无平生之素,吾何修而获此苏、朱数正人之遇也哉……即此犹不错当门下乎?否则,自顾盖无足以辱心腹也。岁行尽矣,寒素无所将,敢为是言以献,聊志铭德辛勤。”
郑三俊遗像
此后,二东说念主来往密切,成为知交相亲的一双师生。从“蒙一字之拔”“推引”“委用之东说念主,又概乎无平生之素”等文句看来,沈氏并不熟习、从明天回的某个东说念主,向郑公保举了年青的沈氏,郑公草庐三顾,遂有一字之拔的善意回报,这让沈氏相等感动。据笔者料想, 其内情可能是郑公批单据,给沈氏提供了(按其经历也能享受获得的)入南京国子监学习与暂住契机。
沈氏作品中,保留了多篇与郑公联系的诗文,如《奉郑玄岳先生书(丙子 1636)》《奉郑玄岳先生书(戊寅 1638)》《救郑公疏(戊寅1638)》《奉建德郑太宰书(崇祯癸未十二月, 1643)》《奉郑玄岳师》《奉郑影庵师》《祭影庵郑师文》《与郑稚默(三俊宗子)》《标语别郑日如(三俊三子)》《与郑继之(三俊侄)》《与孔仲石(三俊侄)》《东山篇奉玄岳师(壬午)》《午日郑玄岳师席上得舒城报二首》《中秋影庵师座上漫占二首》《寄李卓生(三俊半子)》《与李卓生》《郑太宰公像赞》等 [1]。崇祯十一年(1638)二月,三俊在职刑部
尚书时,规矩公平,不阿帝意,崇祯帝怒责其欺罔,褫其官坐牢。沈寿民为救恩师,作《救郑公疏》,因为已有廷臣具疏申救,“郑公就诏狱三日,余持是章且上,会黄东崖、徐虞求诸公,各具疏申救甚力,或曰‘盍俟诸?如必不得请也而继之,讵无济?’又三日,上御门特释,异数也。是草不错焚矣。”(《姑山遗集》卷一《救郑公疏》文末附注)郑三俊无辜获罪一事,对沈寿民影响颇深,是沈氏决定隐居不仕的一个原因。郑公清正正派的品格,为弟子确立了榜样。
三俊出狱,复返梓乡,沈氏作《奉建德郑太宰书(崇祯癸未十二月,1643)》,教唆敦厚要避嫌远祸,“温公既归,绝口论事;蜀公虽退,不敢居名,敦厚应善处此。”又条目敦厚承担牵累,设法保一乡祥瑞。郑公特性孤冷, 阅历丰富,枯鱼之肆,居乡自会贯注严慎。沈氏岂不解此理?但他还是忠言聒耳,只不外是为了默示对敦厚的一派关爱之心结果。
明一火后,沈氏在《奉郑影庵师》信中称“门生寿民奉训门墙最久,其为衔戢亦最深”,他劝敦厚编撰国史,以嘉惠后学,保存信史,敦促敦厚把自撰年谱(自卸任归德知府后续起) 编写完,并求录副本相赠,合计“为教更大。此固《昭代言行录》所亟引为冠冕者也”。信末,追记了师陌生别时的景象,敦厚执手殷勤, 感喟留恋,沈氏掩泪不忍去。从这则材料不错看出这对师生之间厚谊深挚,还有沈氏抱“世界兴一火,子民有责”的信念,奋发保存优秀文化薪火的淑世心扉。
顺治十三年(1656)六月旬日,郑三俊薨于南原之里第。沈寿民闻讯,从黄山奔赴南原诅咒,与三俊遗孤相向哀哭,“尔也失父我失师”(《标语别郑日如》),发达出对恩师厌世的长远哀痛之情。沈氏在奔丧诅咒如礼,复返宣城后,“以讣同邑秦华彦、汤缵禹、吴錂、吴坰、徐日康、弟沈寿国, 诸咸北面先生者,于居于游,各为位哭。越来岁夏迄期,乃相率裂帛纪哀,衔诚走奠”, 而寿民稽首作《祭影庵郑师文》,赞好意思敦厚“公忠勋炳两曜,名德德重元龟。贻嗣贤以纯净,擢众正于布韦。凡百有口,东说念主歌东说念主碑。” 悲伤敦厚十多年来的可怜际遇:“艰贞震厉, 无宁竟日,不止齿嚼冰雪,而手捍熊羆。”
沈寿民在与友东说念主的书信中,也束缚发达出对先师的想念悲悼之情,诸如“束身姑山之椒, 驰神玉峰之下,泪濡腹痛,不不错步”(《与孔仲石》),他赞好意思敦厚的诚意勋节,“本朝唯王三原、马钧州、刘华容三公(即王恕、马文升、刘大夏),堪望肩背,余悉非敌。” 他戴德敦厚的器重,“教爱不稍衰,兹德可忘, 犹忘穹昊尔!临丧号恸,决裂肝胸。”(《与郑穉默》)“南园哀哭以来,神想惨惨,全无欢绪”(《与李卓生》)等语甚多。沈氏还时常回忆到我方在敦厚府中学习的场景,“谒南园而别,弹指告期,心如游云,来往独揽, 诚不可说念里格、刻晷停也。私惟敦厚德厚气完,八十年犹日初旭。”(《与郑继之》)在《郑太宰公像赞》中,概述了郑公的勋绩、品质与风姿:“范、韩也勋名,文、谢也忠贞,鲁公书道兮临池,靖节诗篇兮暮吟。戴纵垂绅兮千秋典型,硕望清修兮奕世荣恩,手有槐而心有地兮翼我后东说念主,耀国史而辉家乘兮从祀庙廷。”
郑公对弟子沈氏颇为信任器重。江桓《太宰郑公传》[2] 载,郑公“殆甲申(1644)三月之变闻,哭临几绝,遂被缁入山,屏世务,不使关白,晚益简亢,远离游,惟门东说念主宣城沈寿民、贵池刘城、同邑江杏时或过从,坚持悲愤而已,坐卧小庵,日手录性理、史鉴诸书,寒暑不辍。”以二东说念主来回之密切,可推知郑公确定有不少与弟子酬唱来往的诗文、书信,可惜郑公辞世时,诗文稿莫得发行,清代顺治至康、乾期间,笔墨狱频发,其书稿更莫得发行契机, 迨至清末,郑公故园遭兵燹,文稿被焚。笔者连年来参与裒集整理焚余的郑公诗文,没发现他与弟子来回的一言半辞,这是历史留给读者的缺憾。
二、沈寿民与吴应箕气谊相合
吴应箕(1593—1645),字次尾,号楼山,贵池东说念主,与刘城并称“贵池二妙”。明一火后, 举兵抗清,顺治二年(1645)十月,兵败被俘杀。
《四库全书总目摘要》称:“明末称复社五秀才,应箕为首。其克全晚节,尤不愧完东说念主。” 从吴氏《楼山堂集》诗文看,他与宁国府(今宣城市)友东说念主沈寿民、沈寿国伯仲、梅朗中、万应隆(泾县)、梅之晔、梅斐伯(斐伯是其子) 父子、刘振、昝质等东说念主都有来回,而与沈寿民来回最多。
万历四十八年(1620),万应隆、吴应箕、沈士柱、沈寿民、梅朗中组织文社——南社 [3]。时吴应箕 27 岁,沈寿民才 14 岁,这次应是二东说念主初度相遇。
天启四年(1624) 春,吴氏游宣城,初夏返池州。沈寿民于此年加入应社,可能与吴氏此行联系。先是,吴氏与吴郡徐和鸣合七郡十三子为匡社,刊发十三子之文。自后推金沙周镳主盟,周氏将文社大大推广,上江徽、宁、池、太、淮阳、庐、凤与越之宁、绍、金、衢诸名士,咸以文邮至,遂改社名为“应社” [4]。
天启七年(1627)夏,沈寿民应考南陵, 吴应箕偕同池州、安庆府友东说念主刘城、蒋臣、吴钟、王公俨拜会。沈寿民《谒吴楼山坟哭之, 追数旧事,拟杜七歌(甲午八月,1654)》[5] ( 其一 ):“追思丁卯月维夏,外出有交君颉颃。” 附注云:“丁卯试南陵,楼山偕存宗、一个、空之、公俨诸子交予伯仲。”
崇祯二年,南社、应社加入了张溥、张采组织的复社,沈寿民与吴应箕同为南社、应社领袖东说念主物而入社。二东说念主与刘城、沈士柱、杨廷枢合称“复社五秀才”,又与顾杲、徐汧、陈贞慧、侯方域、方文并称“复社七首领”。崇祯三年暮,吴氏至宣城,作诗《宣城留别沈眉生、治先伯仲》,诗云“积雨动高林, 留东说念主意自深。二难谁可并?八咏到至今。燕市存轲渐,关中识布心。踏歌那边断,欲别未成音。”抒发了依依惜别之情。(《楼山堂集》卷二十四)
《楼山堂集》卷首书影
崇祯六年(1633)春,吴应箕于杭州西湖孤山念书社沈寿民寓所,“读陈百史(陈名夏)所为《程墨选》,心奇之,即语眉生:‘此当闻名于世。’霎时百史举于乡,名果噪于世界。”(参见《楼山堂集》卷十六《陈百史古文序》)此季,复社在苏州虎丘召开大会, 吴应箕、沈寿民、沈士柱为上江社友召集东说念主, 东说念主称“三茂才”。
吴、沈二东说念主的来回,始于以文会友,终于名节雕刻和精神契合。正如吴应箕所说:“宜之友有沈眉生者,与予交二十年如一日,始交也以文而不徒以文。”(《楼山堂遗文》卷五《梅斐伯文序》)吴应箕传世未几的诗文作品中, 仍保留了不算少的与沈氏构兵的书信与诗文, 这是二东说念主知交相契的写真,篇目除《宣城留别沈眉生、治先伯仲》外,还有《与沈眉生论诗宣布》《答沈眉生书》《乌龙潭山亭同沈眉生》《寄周仲驭兼致眉生》《虎丘同仲驭、眉生》《得眉生、孟璿、朗三书却寄,时眉生以抗疏归, 不复就试》《定生以眉苦处草相示》等,另有《折槛行》诗序中言及沈氏与一干友东说念主(周镳、陈贞慧、顾杲、梅朗中、麻三衡),请吴在京口饯送被逮赴京的南京御史成勇。成勇进士诞生,为官自制正直,崇祯十一年任南京御史时, 因上书参杨嗣昌夺情入阁,被罢职坐牢。
而沈氏亦有赠吴先生的诗,卓尔堪《百姓诗》中收有沈氏的《赠吴次尾》[6],诗云: “巍峨望陪京,恻恻涕泪新。抓手风萧索, 边马声酸辛。据鞍三山头,感触大江津。寓目览旧迹,萧索愁杀东说念主。荒郊沉别,归为山谷民。夏令难熬夕,冬夜难熬晨。水流长泯泯,花阻扰纷纷。远怀积秋浦,相想在河漘。雁飞不可接,郁结何由陈?”诗歌意绪低沉, 少了激越锐气,当是明社倾覆,南都阮大铖一伙对复社成员下棘手,吴氏被动逃离南京时,沈氏所写的赠别诗。
吴氏《楼山堂集》刻有参订姓名录,其中就有沈氏。时东说念主亦常常看到二东说念主沿路参与酬酢行径的身影,如方以智诗《次尾、眉生、武子饮圣敏舟中》[7],就记载了这个场景。
沈、吴二东说念主志趣相合,均以授徒为业,热心文社行径,又积极介入时政,主办清议。黄 宗羲《南雷文定》卷七《陈定生先生墓志铭》云: “时周仲驭、沈眉生念书勾曲,先生(陈贞慧) 与吴次尾念书亳村,皆好佐王之学,独持清议, 裁量公卿,世界望之如镆铘出匣。”
二东说念主正派谏言,易召东说念主忌。崇祯八年春, 郑公主办京察侦查时,揭阳令张明弼被左迁, 张氏合计是郑公听信了沈氏和吴应箕的“诬蔑”,特作《肚单记》[8] 一文,为我方声屈, 衔恨郑公并嘲讽沈、吴二东说念主。而据沈氏诗文以过火他关连史料可知,张氏被削级,小数都不冤。《姑山遗集·谒吴楼山坟哭之,追数旧事, 拟杜七歌之四》即是对此事的追述:“有虫沙中类短狐,谁是螫者沈与吴。昔年化虎揭阳市, 市东说念主十无一完肤。填肠喷秽骄莫比,厥神罚之声大说念。是时癸未天网疏,翻身隐射狂哮呼。前指大楼后麻姑,两东说念主销骨何东说念主殊?呜呼四歌兮歌四诉,诞辰相怜死异路!(金坛张明弼令揭阳,退让,为计典所黜,无端侵予与吴。大楼、麻姑俱山名,一吴居,一予居也。)”
沈寿民、吴应箕与张县令三东说念主身份、地位不同,行径空间不交集,个东说念主之间很难产生厉害破碎。从诗句来看,沈、吴如实攻讦过复社社友、进士诞生的张县令,其目确当是为了悭吝复社团体的声誉,不存在个东说念主恩仇。郑公为官清正,主办考评官员,当然会细心核察属官的奉职情况。沈诗末尾附注中的“无端”二字, 说明了向郑公进言的并不是沈、吴二东说念主。黄宗羲《弘光实录钞》卷四《周镳传》:“太宰郑三俊主察,其贤否多出于镳。故事,先察之日, 太宰发单于科说念,科说念书其贤否,上之太宰。镳之母党张明弼居官无善状,镳不为隐。三俊察之,明弼当堂诘三俊,据单不应下考。三俊曰:‘吾知子之不善,何苦单也?’”据此可知,密告张令贪腐的另有其东说念主,——即张令外甥周镳,他是沈、吴二东说念主好友。
沈、吴之间, 精神契合。崇祯十一年(1638),吴应箕在无锡顾杲家中,看到沈寿民《劾杨武陵疏》指控阉党阮大铖的一段话,很受震憾,遂草拟驱阮檄文《留都防乱公揭》, 复社文人 143 东说念主签名维持,签名东说念主中有宁国府文人沈寿民、梅朗中、麻三衡、颜绍庭、赵初浣等东说念主。
黄宗羲《陈定生先生墓志铭》载《公揭》草拟起因云:“会眉生保举入京,劾杨武陵(嗣昌),并及大铖妄画条陈,饱读煽丰芑。大铖始阻(沮)丧,先生与次尾因草《留都防乱揭》。”
沈氏《劾杨武陵疏》文末一段话是这么写的:“鄙劣充朝,奸邪营进。霍维华赍恨以卒读,而冯铨招蓄一火命,尚横据于襟喉。吕纯如失望堪怜,而阮大铖妄画条陈,犹饱读煽于丰芑。岂筹兵必需此辈?实逆类巧为借端。” 其谋虑之深远,被不久以后南明衰一火的历史所鼓胀阐明。
南明一火后,吴氏起兵抗清,兵败被俘杀, 吴氏卒后,沈寿民与文江子(南京东说念主)看望吴应箕墓,作《同文江子别楼山墓归》,诗云: “哀哭高田路,千山响共闻。朱旗残壁在,白马故东说念主回。心许何年剑?魂招到处台。君看坟草劲,秋老不曾摧。楼山家高田。”时隔九年, 沈寿民再谒楼山墓,作《谒楼山坟哭之,追数旧事,拟杜七歌(甲午八月)》。可见沈氏对友东说念主的厚谊,并未因死活异路而转换。此组诗具有珍稀的史料价值,比如在沈疏劾杨武陵处境孤危时,吴附书武选司郎中孙嘉绩,致慰问、饱读吹与馈遗。《二歌》有诗句云“楼山楼山慰我书,涨天声威睨若无。解衣传饩万里说念, 岂无他东说念主谁子如”。《三歌》尾注,提到吴氏于崇祯十二年率江上应考诸子呈督学金公(金兰,字楚畹,绍兴东说念主)促沈氏赴闱插足乡试等作事,这都是二东说念主交谊的体现。
三、沈寿民伯仲与刘城父子来回密切
刘城(1598—1650),明末清初安徽贵池东说念主,字伯宗,明季诸生。入清屡荐不起,隐居以终。有《春秋左传地名录》《峄桐集》《古今事异同》《南宋文范》等。
刘廷銮(1614—1666),字在公,一字得舆, 号舆父。刘城之子,承家学,又师事吴应箕,诗文皆闻名于时。康熙元年以贡考授州同知, 未仕,卒。曾撰《建文逊国之际月表》,另有《梅根集》《贵池轶事》《杜诗话》《李杜行纪》等,与父亲刘城均为复社成员。廷銮弟廷鏊(1618—?),字幼济,亦为诸生,为沈寿民门生。
刘城的宣城友东说念主除了寿民伯仲外,还有梅朗中、麻三衡、麻乾龄父子、赵初浣、陈龙媒、蔡蓁春等东说念主。
沈氏与刘城父子牢固,时辰很早。《姑山遗集》卷九《刘在公稿序》:“天启七年, 给以学使臣之檄,趣试南陵。吾友刘伯宗由池阳来,携在公甚而。”
沈、刘二东说念主惇挚至性,详细世务,勤恳博学,笃于友谊,是以共同语言相比多,来回也相比亲切。
刘城有诗《赠沈眉生寿民》(《峄桐诗集》卷二》),纪年省略,应是二东说念主初交时的题赠。诗云:“眉生冲默东说念主,渊镜一以静。四座韵飊驰,畏此神清整。当其冥理游,傍若世俗影。后顾惠连随,前旌伯也秉。大雅禀先民,体约风遒冷。好意思稗翦既多,绝艳亦从省。三叹有遗音, 微文于兹炳。”诗中以“冲默”来描述友东说念主,应该是寿民开动参与文会时的发达,濒临一众年长得多的文友,看成后发先至,其谦冲沉默的活动,是多礼的。诗歌赞好意思沈氏在文学上的设置,则是刘城对盟弟的勉励。
崇祯三年正月,沈氏应刘城委用,为刘廷銮文集作文《刘在公稿序》(《姑山遗集》卷九),开篇言及天启七年我方因获交于刘氏父子, “忻然不可无所怀也”。此后攻讦时下父兄师父引导无方:“惧之以劳,引之以逸,辅之趣时,闭之稽古”,使灵巧子弟酿成寻常无闻之东说念主。再揭示有学与为学的趣味趣味,援用大文学群众杨慎的名言,向廷銮指出,惟有通事后天的束缚努力, 能力日新其业,热心饱读吹廷銮更进一步:“犹总角,已能晓畅于圣东说念主贤东说念主之书,肆力于文, 援经驱史,无艰苦吃力之态,此虽得之天者生而有异,要其习与智长,固时有以取乎东说念主也。夫以子瞻之雄才,而以明允为之父,故才易成; 以郑玄之多识,而以马融为之师,故识益洽。今在公神爽隐厚,方冲然笃志如不足,更以伯宗(父刘城)迪之于前,子先(敦厚詹振) 掖之于后,宜沛乎其有获焉,谁能御乎?近代杨公用修(杨慎)警敏该博,为本朝冠,乃以语东说念主亦以‘性不足恃,日新其业当由心力’, 则予为嘉在公之能壹意于学而又加进焉,抑孰得而量哉?在公勉矣!”
崇祯九年,吏部议举贤才正人,巡抚张国维于是年保举沈氏应诏,崇祯十一年二月, 沈赴京,连上三疏劾杨嗣昌夺情误国,并及总督熊文灿迟滞不可制敌之罪。疏上,却被留中, 不予回报。沈识趣而作,返归宣城,授徒姑山。
池太说念史可法、江西右布政使张秉文亦于崇祯九年举荐刘氏孝廉,刘遂于崇祯十一年秋应召赴京。次年应吏部试,注官湖广郴州,以知州用,城辞归。其间缘故,与沈氏提前发来警报联系。沈氏在《答刘伯宗》书信中,诉说我方在京遭受的种种不承诺经历,“携疏至其(指通政司张绍先)门也,凡七往,始上达。”“乃污蔑任口,斥辱百端,封事未彻于御前,已私献武陵(指杨嗣昌)之第”“科目之东说念主卑视征辟”“且政府(指内阁宰相)眈眈规避保举,非朝伊昔”,申饬刘城不要像我方那样“抬头论列,批鳞折槛始见平生。”“毋以麟凤之姿, 轻投豺虎之口。”条目盟兄要厚待自我,举动不可粗莽,要储才以备国用:“我辈虽伏处草泽,要当体上天生才、国度需才之意,储为灵验,共障倾危,不妥遂意径情,浪于一掷,盟兄安得不厚自怜悯耶?”(《姑山遗集》卷二) 听闻这些古道相遇之言,刘城当然心领意会。刘收到此信后,作诗《采石得梅生书因怀仲驭》(《峄桐诗集》卷六)回报,诗作赞好意思沈氏忧劳国是,疏劾执政的善举,抒发了一同退藏山居的心愿:“坚持咸塞默,兢看一书生。不识批鳞逆,犹将敝舌争。圣朝优戆直,名士嗜孤清。待女周郎久,山居得耦耕。”
《姑山遗集》卷二十二有《书刘舆父卷后(戊戌七月,顺治十五 1658)》,赞好意思刘城与舆父父子手稿、手帖宝贵价值,“征君(指刘城)平生著述相差汉两京,前后高蔚栗密, 树成法纪。舆父之习于兹,胚胎也而食息之矣。今序记具在,创端搜类,绳尺斩斩,厥光肆发, 万目睢 ……舆父尚善閟此卷,毋为他日好事者攫以去也。”《卷二十四》有复刘廷銮书信二篇,信中所言语题都很具体,体现出作家对刘氏父子的深奥的心理,表露出对祖国的担心和对信守传统君臣说念义的信念。
刘城与寿民弟寿国亦有来往,他为寿国诗艺作序《沈治先诗艺序》(《峄桐文集》卷三),赞赏沈氏伯仲治《诗》不苟,义类名物,能分析得缜密入微。言其称诗作文, 必曰和善淳厚,是不悖于诗之教。他还作诗
《怀麻孟璿、沈治先》(《峄桐诗集》卷十) 怀念宣城麻三衡和沈寿国,诗云:“江南好意思人满,有尔玉为东说念主。落月深相照,离想又及春。何限风问候,翩然并逸群。别来游处共, 总卧敬亭云。”
沈氏与刘氏父子来回,还波及到生计琐事,比如,刘廷銮请亦师亦友的沈氏为一把扇子题字,沈氏谦善,称我方字写得不颜面, 遂迟滞了三年,终于题写好了,并寄回。并作 诗《扇归舆父》(《姑山遗集·卷二十九》)问候:“是物珍吾笥,三年怯未书。笔因王粲阁,风想谢安余。秋浦愁猿夜,宣州好月初。想君不可见,题罢付江鱼。”在《与刘舆父》(《姑山遗集》卷二十四)中,亦言及题扇事, 此外,还涉过火他琐细的事,如专候兰水师容(即郑公遗像),赞好意思廷銮作《月表》(即《建文逊国之际月表》),是始终的事,说念歉没能追和后者写的《八代诗》等。
四、宣池两地先贤风义相期、笃友尚节
宣、池两地名贤声音重复,笃友谊、尚骨气,切磋常识,雕刻名节,他们淑世忧世, 至性至情,立身行己的作事相互衬托,成为替乡土增色、名垂青史的东说念主物。《孔子家语·六本》云:“不知其子视其父,不知其东说念主视其友, 不知其君视其所使,不知其地视其草木。”诚为知言。
沈寿民途穷见节,急一又友之难。凌雪《南天痕·逸士传》载:寿民在明一火后,遁隐金华山中,采藜藿充食。有知而饷之者,谢不受, 曰“士不穷,无以见志;不奇穷,无以见操守。”“(沈)性虽孤峭,然其少时豪放重然诺、笃友谊,自言志广才疏。甲申曩昔贷金至六百,皆急一又友之急也。”明一火后,在破巢失路、贫病错乱情况下,还在征集一火友周镳遗集, 裒成三十卷,授刻,工费迢遥,数浮百金除外, 难以寂寞承担,那时“质约迫于左,信义迫于右”,他还是坚持下来了。(《姑山遗集》卷三《答陈仲献书》)沈氏此番善举,古今罕逢。
刘城脱赀赠友、补助遗孤。陆延龄修,桂迓衡纂《(光绪)贵池县志》卷二九《东说念主物志·隐逸》:“(刘)善诗古文辞,与吴应箕都名, 而折节温恭,东说念主比之春风好玉。尝脫赀赠黄詹事说念周、成御史勇、陈刺史弘绪于诏狱,欲出致力论救之。”“金陵既下,栖隐峡川,冠服不改,应箕死,冒险葬之,抚其孤。爪掌画几, 俯仰咄嗟不常,至没时抓《金陵临安图志》不释手,犹冀东晋、南宋之事可得复见云。”
吴应箕致力救友。宝应县东说念主汤廷琏(号荐玄)使气敢任,吴夸其“文武全才”“天赋忠孝”,汤生与县令发生破碎,被县令罗织罪名, 已陷大辟。为救友东说念主,吴氏四处发信恳求有权势的友东说念看法自烈、袁继咸、周钟、周镳、杨廷枢、冒襄、张玮等东说念主调治营救 [9]。
他们都尚气性、重名节。沈、刘应荐举遽返梓乡,沈疏劾执政大臣,吴草逐阉党余孽檄文,均是珍视骨气的发达。
他们都忠君爱国。现代学者评价“吴应箕政事上与复社其他领袖一致,是对东林的绍绪,学术上强调经世致用、洋为顶用。既是一代文东说念主领袖,更是在朝的政事家。莫得享受到大明王朝的皇恩,却以人命证明了忠义骨气, 名敬重史。”(丁国祥《张溥评传》246 页, 江苏凤凰出书社 2019 年版)
郑、刘、沈三东说念主在明一火后,隐居山野, 信守百姓身份,刘、沈二东说念主均回绝官府征荐, 发达出持重的骨气。沈在寄书信给刘廷銮时, 透漏心声,“弊弟当天自砺自进,虽起诸死友 复生,生者无愧。”(卷二十四《复刘舆父》) “然清夜扪腹,原事事起见君父,堪质苍旻。”(卷五《答同邑友东说念主书》)其弟子亦称其“三十年伏首匿形,青毡皂帽,对影无惭。”(《姑山遗集附录·祭文(吴肃公作)》)其想想言行, 均发达出对传统说念德文化的信守。
刘城在《峄桐文集》卷八《钤记》一文中,露馅改字“存宗”的心态,“城四世单传, 子姓弱,愧不死于崇祯、弘光,姑以存其宗于一日。然终恐邑邑不可久待,故更之曰‘存宗’”。他还让东说念主刻印标明心志,印文曰“大明百姓”“谢发郑心”。忧实伤东说念主,刘氏不忘祖国,“(城)愤恨不自聊,踟蹰山泽。未几, 竟死。”(《南天痕》卷二十《刘城传》)
郑三俊居家似僧,不与世事。《乾隆池州府志·卷四十·郑三俊传》载:“(崇祯) 十七年五月,烈天子凶问至,三俊号恸几绝, 遂落发入山,自号巢云老东说念主,筑一室名影庵, 日抄录性理、史鉴诸书,踪迹不越户,二三亲旧访之,宛然老衲也。”
他们互为师友,想想调换频繁。吴、沈、刘三位平辈友东说念主中,吴氏年最长,他个性外向,在与沈氏来回历程中,自动充任了兄长变装, 诗文酬答之作,都不忘箴劝阻勉,《寄仲驭兼致眉生》诗,赞赏二东说念主坦荡谏言,蹈死不顾, 激勉二东说念主连接信守忠义,每饭不忘君:
“……谔谔谁能争,后先有同禅。忠信豈必悟?精能世界变。所愿报圣明,何辞遭诛遣?茆岭云亭亭,敬亭清且衍。一饭敢忘君? 匪以资善卷。”
吴氏在《楼山堂遗文》卷四《与沈眉生论诗宣布》中,向友东说念主宣说了现实看法的文学创作不雅。他指出当世作文的弊病,即是区别体(作序者似作论赞,作策者不可有层次、有证据,作列传不切事情,作章奏言不剀切, 拟制诰词不简正),合计今之文不如古之文, 根源在于“真与不真,而有体与无体异也。” 吴氏还讲述了我方的创作施行:“弟亦尝肆力经史而相差于八家矣,又不欲秉承一语。核其体制以归于清洁,庶几自出一家。”“助流政化者诗也,苟无关系,虽不作亦可。而近日竟陵之派瑕疵最深,以能用之乎者也诸字为灵, 以有幽深静远苦寒孤危诸语为厚,以假造率尔之看成有特性,于是空疏不学之士攘臂登坛, 而诗说念一火矣……平生喜曹子建、陶元亮、杜工部三东说念主之诗,为本忠君爱国之心,而有感发兴起之意,且亦各不相袭,自成气体。三百篇之后,惟此可歌可咏耳。弟虽好,未始用其一语。亦未始如今之拟古者动作冷凌弃之词。”这封书信,体现出来的文学创作想想,口舌常精湛的, 它规戒了谬妄冷凌弃、空疏蹈袭、不可辨体、无助政教的恶劣文风。其不雅点,对盟弟沈氏文艺不雅的发展定型,无疑会起到诱掖作用。
沈氏文学不雅,强调取法乎上,反对有词冷凌弃,青睐辨体(体裁步调),青睐作风、青睐著述的社会作用。他曾说过:“先秦两汉之业, 了不可问,即时誉希踪八家,往往唐宋调杂, 今古体混,宏纤夺位,俗雅竞态,尚论者无其源,应手者迷所择,何能据堂室端模楷也?”(《姑山遗集》卷二十三《与季沧苇》)“不有那时与事,强而取古铙歌诸曲拟之效之,词虽工,非情也。……此江菉罗之言也。不出于己之所自得,而徒窃于东说念主所得,曰某篇是某体,某句似某东说念主,词虽工,非情也。…… 此徐文长之言也。杜甫因事立题,《青坂》《无家》等篇,略不更袭思路,前哲高之。”“诗诚有为而为。”(《姑山遗集》卷七《夹上芝序》)“宏而弗纤,华而弗炫,功德实而弗忘家国世界之大。”(《卷八·沤斋诗选引》)
从上述言辞中,不出丑出沈、吴二东说念主在文学不雅上的呼应关系。这些宣、池名贤,身份、地位、年岁、学术方面的设置虽有所不同,但他们都是勇担说念义、信守儒者本心、孜孜以进德求知为务, 实践里带坦荡不阿气质的东说念主,他们雕刻名节, 同声相应,笃于友谊,相互设置,促进了宣池两地文学的茂密,演绎了一段友谊佳话。4 东说念主相互之间的关系,鼓胀达到了沈氏在《卷二十一·交对(己卯四月)》所汇报的“淡如水”的水准——“正人之与东说念主也,未交,无弗慎;既交,无弗恭。无临难而罔顾,无见义而苟容。无有言而寡践,无善初而隙终。无疑嫌以起,无谗佞以从。无事亲不揆以义,无事君不绳以忠。无生无死,无尽无通。”给后众东说念主们确立了宝贵的榜样。
注目:
[1]所列举的沈氏十七篇诗文,除《郑太宰公像赞》外,均收入沈氏《姑山遗集》。《郑太宰公像赞》收录于民国郑氏裔孙编《巢云老东说念主焚余集》。
[2]江桓《太宰郑公传》收录于张赞巽等监修、周学铭总修《(宣统)建德县志》卷十九《艺文传》。
[3]“南社”由万应隆发起组建,参见李德淦等主修、洪亮吉主纂《嘉庆泾县志》卷十八《文苑·万应隆传》。
[4]参见陆世仪《复社纪略》卷一,清代手本四卷本。
[5]此组诗收录于《姑山遗集》卷二十八。
[6]此诗收录于卓尔堪《百姓诗》卷十,清康熙年版。
[7]方以智《方子流寓草》卷之五,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 50 册影印明崇祯刻本。
[8]《肚单记》收录于张明弼《萤芝全集》卷四, 明别集丛刊第五辑第 42 册,据光绪戊戌金沙于氏刻本影印。
[9]吴应箕为救友东说念主汤廷琏,四处委托的书信收录在《楼山堂集遗文》中。
参考文件:
[1]江菲菲 . 沈寿民盘问 [D]. 合肥 : 安徽大学 ,2015.
[2]沈寿民 . 姑山遗集 [M]. 明别集丛刊第五辑084 影印康熙有本堂本 . 合肥 : 黄山书社 ,2016.
[3]吴应箕 , 刘城 . 贵池二妙集 [M]. 光绪贵池刘世珩唐石簃刻本 .
[4]吴应箕 . 楼山堂集二十七卷 遗文六卷 遗诗一卷 [M]. 续修四库全书集部 1388、1389. 上海 : 上海古籍出书社 ,2002.
[5]郑素明纂 , 丁士虎核 . 郑三俊文集 [M]. 南京 : 南京出书社 ,2023.
[6]黄宗羲 . 南雷文定 [M]. 辽阳靳治荆校订 , 康熙二十七年刻本 .
(作家系池州学院副解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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